国际日报 | 活着——疫情纽约伤心地（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百草文窗 Author 虫二
活着——疫情纽约伤心地（3）
美国：虫二
《活着》是一篇纪实散文系列，作者虫二先生本人在写作过程中被确诊为新冠阳性。这份发自内心的记录，通过作者流畅的笔触，真实记录了疫情中美国东海岸老百姓的纠结和挣扎。——编者
总统突然宣布，纽约、康州和新泽西三个州立刻封州，今晚执行！纽约州长不改一贯的倔强风格，立马回呛：这是我们州政府的权限，联邦要向纽约州宣战吗？你确定已经想好了吗？放马过来！
几个小时之后，总统狼狈地改口：不是封州，但是要限制这几个州的旅行、运输等限制。
州长仍毫不留情面：那不是我们现在已经在做的事情吗？你可不可以做点该做的事情？比如已经答应了一个多星期的海军医疗船？
一天之后，医疗船“安抚号”起锚驶向纽约港。总统执意要飞到纽约港亲自迎接。习惯作秀的总统，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网红直播的机会？由他去吧。
但是联邦政府的延宕，已经造成纽约各医院防护器材严重不足。皇后区的医院外，每天都站在长长的人龙，等着缓慢的检测。昨天开始，医院的另一侧，一群医护人员，举着旗帜，大字纸板，开始聚集抗议。抱怨政府动作缓慢，揭发很多一线的医护人员，根本是在没有基本防护的情况下，被逼着护理病患。
屁大一点的罗德岛州，狐假虎威的跟着川普起哄，突然宣布：凡是挂着纽约州汽车牌照的车辆，一律禁止进入罗德岛州。
纽约州长淡定地回复：你敢，我告到你输掉裤子！
昨天下午，罗德岛州政府撤回了封锁纽约州车牌的禁令。州长回复：感谢我们的邻居州，让我们一起来抗疫。
由于疫情持续加速蔓延，借助网络直播文化，政客们的表演到了不要面子的程度，剧情不断推出新高潮。
星期六。我们一般只做半天。也许应该集中精力，完成厨房的工作？我打电话给新建浴室的业主爱丽丝。
她是台湾移民，温和、有礼：“今天星期六，停两天没关系。但是还是麻烦你来一下。我先生订的N95口罩终于来了，我想分给你们一些。”
“……那我等一下过来取。太感谢您了！”
我知道推辞不如从命，多话只显得虚伪。都是好客户！感动之余，加深了我要求停工半天的内疚。看来，一定要答应她一直拗着加大浴缸的要求了。
几个口罩，几块钱；修改设计，几百块钱。可是善良和宽容是值多少钱呢？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和环境下，这种非物质的心态调整，平衡着我每一日的愉快心情。
春雨，像个宠坏的孩子在闹睡觉，不紧不慢，时大时小地闹了一夜。早晨，太阳终于露脸了，像是来检查满地的落樱。每一瓣落花，都曾是枝头上的一份娇艳。如今芳菲散落在地上，任由过往车辆碾压；想想每一个被病毒感染的人，也都曾是某人的挚爱，某家的娇宠。如今不过是电视屏幕上的一个数字，堆积着这个历史悲剧的墓碑。
汉德森打电话来：“克里斯好像有点不对。午餐过后，可以过来看看吗？”
除非是棘手的问题，汉德森能处理的事情，很少找我亲自来解决。我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开车去工地。
远远的，看到克里斯一个人在路边徘徊。因为街道上行人稀少，他显得格外醒目，也许是我先入为主的偏见，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有点令人鼻酸的凄凉。
“没事吧？家里人都好吗？”我先故作镇定寒暄一下。
“都好。我……可能不能再做了。”
“……你想要休息一下吗？”
“昨天，就有点喉咙痒。今天，忍不住咳，我可能染病了。只跟你讲，不想让他们紧张……”
克里斯刚刚19岁，是个不善言语，默默做事的孩子。但是头脑里却是为别人着想。他还不会开车，每天要汉德森接送他上下班。他则坚持每天帮汉德森买午餐。小小的回报，不见得相等，大家心知肚明，感情哪里是靠数字来平衡的？
“好，我先送你回家去隔离。然后我帮你约医生处方，下午去检测。”
吵翻了天的快速测试方法，至今仍然没有解决。现在仍要等医生填表申请，然后到郡里新建的，唯一的一个测试中心提前预约检测，三天后，等医生的诊断确认。
武汉封城，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中国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为世界节省的宝贵备战时间，被这些油滑的政客，白白浪费掉了。先是英国、意大利、西班牙，现在美国烽火四起，仍然死等着打通老旧的规章制度。韩国今天可以五分钟立等检测报告，美国还要等四天！
送克里斯回家的路上，一路死寂。有时候语言本身就是一种负担。
晚上，我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银幕上那跳跃的被感染人数，像个木头人。
美惠端着一大盘现切成块的芒果，走了过来：“呆坐在那儿看了半个小时了。看什么呢？除了数字，其它都是转来转去的旧闻！”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看那个新染病的人数了吗？其中一个，是咱们的克里斯！”
“……”
屋子变得很静。
美惠转了电视频道。是她正在追的剧《长安十二时辰》，已经快到了结局。报时辰的那位小吏，击鼓长啸：亥正！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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