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一个出现在雅加达难民营并独自横跨亚欧非9国的神秘女孩儿“徐今今”

01

我在印尼偶然结识阿富汗流亡难民

2020年的某天，我的一位朋友提起我们2016年在去Puncak(雅加达茂物附近的一座山）的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并欣喜的告诉我他应该过得比以前好一些了。这位朋友身份有些特殊，他是一位阿富汗难民，也是我在 《在印尼 I 一个阿富汗难民的艰难之路》中提到的Abdul。我们是在印尼的一辆本地公交车angkot上面相遇的。当时我们小聊了一下，他彬彬有礼，思维清晰，体态轻盈。我并不常使用angkot,当时我们在找出租车上山，看到路边有这种收费才20千左右的小车就坐上去了，实际上当时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说不清楚。Abdul当时就在那辆angkot小巴上。

（图为Abdul与两位作家还有Dr.Ross在新书发表会上)

之后4年间我和他失去了联系，直到2020年我通过“雅加达邮报The Jakarta Post ”又看到了他的消息后才找到了他。我们都很欣喜。不过他比之前胖了很多，说起话时也比之前要情绪激动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时而激动，时而低沉。他写了一本诗集，印尼Gramedia出版了这本叫做《红色蝴蝶结The Red Ribbo》的诗集。

02

初闻今今

在和他谈论这件事时他说是一个叫做jing jing的中国人鼓励他出版的。当时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jin jin 还是jing jing,也不知道要如何编辑关于她的资料。我问Abdul确定她是中国人吗?还是一个美国华裔？他有些说不清楚，只说她在美国读书、来印尼做项目研究的。

（图为今今）

当我听到jin jin这个名字时，我又觉得她很中国化，不过这些年我很少听到中国人去难民营做研究或者是发起自己的独行项目又觉得她可能是个华裔。尤其是在印尼，我在孤儿院和难民出没的地方很少看到中国人出入；曾经在孤儿院碰到过一些澳洲华裔在那帮忙和教书；当然我知道很多中国人也在做义工和社会服务工作。

（图为今今在土耳其，那是一个横跨亚非又充满难民的地方）

我尝试着问过一些关于这个叫做jin jin的女孩儿的事情，遗憾的是她已经离开了雅加达，并且走了有一段时间了。缘分是奇妙的，她在走之前将Abdul介绍给了她的师长兼朋友——Dr.Ross Dunn。Dr.Ross Dunn是一个住在雅加达的新西兰人，他的太太Pam Dunn为东盟做一些外交工作，是一个履历丰富的外交官，也是新西兰驻东盟第二任大使。此前他们一家在中国住了很久。

（图为今今在印度）

03

今今与Abdul

他们一家和Abdul这段情谊超过了一本书的出版，因为他让Abdu在长年异乡漂泊和挣扎中找到了一点归属感，至今为止他最喜欢一开口就说Dr.Ross怎么怎么样，他的太太Pam怎么怎么样坚强和厉害；她是一位多么优雅的女士；他睁大眼睛对我说：“Pam女士可以轻松的管好几个国家的事务呢！”

（今今携手Manderley Collection为Abdul组织的座谈会。他们俩都邀请了我参加观看，遗憾的是我的时间没有对上）

这段特别的情谊就始于Jin Jin，可我问了好几次，信息都停留在一个在美国读书的女孩儿层面上。我知道Dr.Ross是jin jin在上海的师长，那证明jin jin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儿。那jin jin的年龄不会太大，可jin jin是一个人来的，中国女孩子不都是家里唯一的宝贝吗？他们会让她独自一人出门吗？这让我对jin jin 有些佩服也有些疑惑。但当时我也不想给任何人造成不适或是过多发挥我那近乎执着的探知世界的欲望，就没有再多问了。

（今今在纽约Lillian Vernon Creative Writers Hose)

04

再识今今

当我将那篇文章在公众号上发表时，有个名字叫“今今”的人给我留言，我打开手机，Abdul给我发信息说今今读了我的文章，觉得非常受启发，希望与我联系；我很高兴，因为我一直都对jin jin的印象非常深刻，我一直希望Abdul可以多描述一些她在的时候的事情。

（图为今今本人）

今今很谦虚，她一直说是因为看了我的文章才更加认为自己应该多帮助Abdul的，而我认为正是因为今今对难民的注意、特别的眼光、以及对人际关系的慷慨、善良又细腻的性格和庞大的内心力量才使Abdul走得更远的。写一本书的时间是漫长的，书的版税也是微薄的，但它的影响力是巨大的。Abdul仍然卡在雅加达，但他得到了很多人的注意。

05

今今离开雅加达后的发酵故事

上一次我和Abdul见面是在我的生日，我邀请他和拍摄纪录片的日本导演Soichiro（谷泽壮一郎）一起吃晚饭，他拍摄了雅加达的难民营情况并将它送去了日本电视台。同时我也知道谷泽壮一郎给了Abdul一些资助。席间Abdul也提到了一些很暖心的各国外交官们甚至是印尼作家兼导演Goenawan Mohamad和他的一些故事，这些都让我很欣慰，这些让我感觉仍然有很多人是关心和认可他的。我认为也许Soichiro也是跟今今同种类型的热心的人。

此前我看到过他人对过得比自己差的人的一些冷漠和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有一点失落。看到他们后我心里有充满了希望。

（我【右】与Soichiro【左】和Abdul【中】）

这些暖心的故事告诉我，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喜欢帮助别人并不求回报，很多人生活的目的都不是只取悦自己，看到别人高兴自己心里更高兴本身也是人的本性。一个叫“大柚子”和一个叫“wai king"的在印中国人和华裔在看完我的文章后给Abdul寄了一些物品，Abdul很是感激，在那个日本纪录片里，他穿着“大柚子”寄的绿色衬衫接受了采访，他说他最喜欢穿朋友寄的衣服和鞋子，当然Abdul是从不去购物的。

（Abdul穿着“大柚子”的绿色上衣出现在日本电视台上。）

我相信如果今今知道这些也会很欣慰。今今和我已经联系过好几次了并有过深的交流。今今真的很年轻，她是一位出生于94年的姑娘。她跟我想象的几乎一样：非常年轻、神秘、漂亮、聪慧又得体；还有着与年长的人一样的头脑和眼光，她走遍了半个世界却仍然保持着纯真。

（年轻的今今在日本）

06

今今的故事

今今出生于上海，毕业后去了美国的阿默斯特学院学习英文和艺术史，中间去了英国牛津大学学习半年。现在在纽约大学读硕士。今今喜欢书写诗歌，她在雅加达时认识了阿富汗难民Kalsoom,后者非常友好，今今就住在她的家里。

（今今与阿富汗难民Kalsoom在雅加达，她介绍今今认识了Abdul,之后我知道了今今）

得知今今书写诗歌后就介绍了Abdul给她认识。今今在Kalsoom的家认识了Abdul，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之后一系列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

（今今在录影）

她在雅加达读了Abdul写的诗歌后鼓励他发表，并帮他联系了自己敬重的师长Dr.Ross为Abdul的诗歌进行编辑和提供协助。Dr.Ross是今今在上海读书时七年级的英文老师，他一直很看好今今的写作能力，经常在班里朗读今今的文章并将它贴在教室外的布告栏里。

（今今得到过很多奖项，但对于她来说，诗歌是一种秘密语言，有时她怕人看到）

我相信这些在今今的早期学习时间里得到了很大的鼓励，因为我自己也是这么被鼓励后爱上写作的。我的老师们曾经也很喜欢在班里读我写的作文并将它贴在学校入口的布告栏上。

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奖项，但当年让我心里特别有自信。我相信每一个老师都会为自己学生的成就而骄傲，都不介意为自己的学生分享资源。一个老师要做的就是发现每一个学生的闪光点并将它放大，这对孩子的影响是一生的。

（今今在高中时候组织了“爱心蛋”活动，希望这些农民不用离开家就能有收入，这个非盈利活动延续至今，帮助了几十户农民家庭）

07

诗歌带今今走向世界

今今之后去了美国上学并写了很多诗歌，她的诗歌在美国的诗歌界有一定的影响力。

（今今在美国得到的奖项）

今今的诗歌得到了很多奖项，其中一些重磅大奖让她得到了一些资金支持。她在2017年得到了“沃森奖学金”的支持走遍了9个国家，“沃森基金会”是为纪念IBM前董事长而创立的，它有两个基金计划，一个就是为了鼓励学生走出家乡、走向世界；鼓励和挖掘学生的潜力以扩大视野；并为他人提供信心和远见的奖学金计划。

拍摄《狮子王》的著名美国导演Julie Taymor也是曾经得到过此项奖学金的人之一，比较巧的是她也在印尼待了很久，她在印尼爱上了皮影戏，之后去巴厘岛待了很久，你能从她后期的作品中发现印尼文化的影子。她也得到了五项奥斯卡提名奖。著名CNN记者、政治分析师Gloria Borger也曾经拿到此项奖学金。

（狮子王Julie Taymor 和CNN政治分析师Gloria Borger)

沃森基金给今今提供了3万美金的资金让她去陌生的地方待一年，今今给自己做了一个项目计划，她本人想书写“无地生存的母亲”的诗歌以及寻找世界各地的难民并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对他们的关注与同情。她的相机记录了几百个小时的对话与故事，她的足迹跨越中欧亚。

(今今在南非开普敦与当地的土耳其女人们）

她去了德国、土耳其、泰国、越南、印尼、南非、印度、津巴布韦、卢旺达的角落和人们交谈，她也去土耳其看望了那些几十年的周六都在广场手持玫瑰的“星期六母亲”和“消失的母亲”们。

（图为今今在雅典与自己遇到的难民住在一起）

这些母亲们的活动与“阿根廷五月广场的母亲”诉求相似。在1976到1983年间，阿根廷处于政府独裁时期，大约有3万学生、知识分子以及工人和记者消失，失去儿女的母亲们每周拿着布条在总统府门前的广场绕圆行走。

08

泰国那些“非法的人”

如果难民和无身份者在东南亚有生存之地的话，那泰国和印尼便是他们的首选。在美丽的曼谷，在一条使馆林立、绿树成荫的大花园里，有一个关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非法移民监狱IDC，里面有伊朗人、巴基斯坦人等，也有老人、女人、小孩等；今今在里面还发现了一些加拿大人、韩国人等。

监狱里一个房间住了100多个人，需要轮流睡觉才挤得下。如果你在泰国没有身份被警察抓到，那你就会被送去IDC，你将在IDC等待接受审判并被遣返，如果你不愿意或者不能回去你自己的国家，那你将留在IDC。如果你有钱，也可以通过外界购买食物和日用品或者用来加速自己的审判时间。我想如果这些人真有钱的话，也不会没有身份就在其他国家流浪。

（以下两张为网络图片上的IDC)

今今去看望了这些人，觉得非常心痛。她一直都想做一个不只是听故事和装故事的容器，她也想身体力行去真正做点什么。她在泰国UN做了一段时间的翻译，她将IDC的犯人名单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每一个犯人在早上8:00-10:00之间可以会见一个来访者，这就证明如果有访客要来看他的话，他可以走出臭烘烘乱糟糟的牢房20到30分钟左右。今今和其他的志愿者每天早上8:00排队去看望这些人，有时一次需排两个小时，她并觉得十分值得用自己的时间去换取犯人一会儿的自由时间。监狱允许其带少量物品进入看望犯人。

今今会通过一个5号牢房询问犯人需要什么，其他犯人会将信息传到5号牢房。之后今今和其他志愿者会买些犯人需要的食物和卫生巾以及儿童画册等进入监狱找犯人聊天，但监狱不允许其带手机和任何相机进入。

说是看望犯人，其实就是隔着铁窗对话，有时背后还有100个人的叫喊和噪音，大家吼来吼去有时根本就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这样的环境下，仍有人在那里住了10年以上。今今每天去看望不同的人，争取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外出放风的机会。

有时候我也疑惑：我们在地球上既生为人， 那不应该就和天空的小鸟、地上的小狗一样是合法的生物吗？如果一个人宁愿在外国流浪、挤在100个人的房间里叫喊也不愿意在自己国家的街头行走，那是否他遇到了困难、经历了恐惧或者是向往不同的生活呢？难道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不应该给予他们这些人一个更人性化和平等的机会吗？

09

今今现状

今今现在在纽约大学读书和任教。她得到了纽约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加两年的生活费和任教资格，她才26岁，她看起来比她的学生还要年轻。她也去了印度东北部一个还实行母系社会的小角落，这也刷新了她的认知。这个地方的女性在整个印度并不太受欢迎，样子也是华人的样子，她们的文化是女性当家、女性做主、财产传女不传男等，社会地位比其他印度女性要高点儿，但她们受到歧视、不被主流社会认可是常有的事儿。

（今今在南非的电台）

在认识Abdul后，今今对诗歌也有了新的感受，对Abdul来说，诗歌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精神食量，也是他的面包和武器。诗歌可以唤起人的灵魂，在绝望时给人慰籍。今今当时刚刚得到纽约大学的offer，她内心也很有冲击和徘徊，为什么Abdul没有这个机会而她有？

（今今在纽约大学上的第一堂课，在那她还和一位芭蕾舞老师结合上了一堂诗歌课，她想了解诗歌与人体结合的关系和碰撞）

我也时常有这种感受：为什么我打扮美观并坐在带冷气的餐厅里吃饭而其他人却坐在烈日下街头的摩托车上吃一碗炒饭？为什么其他人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下人的服务并对他们嗤之以鼻？为什么很多人认为贫穷和绝望是那个人本身的问题？为什么很多人只注重自己本身的利益链却对大部分其他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人表示出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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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今今

有一次我给今今发了几条信息，她很久很久都没回。后来才知道她把社交软件删除了。她也会跟所有年轻人一样看社交网站、参加聚会、读书会和集体活动等，她偶尔删掉社交软件是因为她想节约时间做一些自己想专注的东西。她自己对一些名牌物品没有很大的感受，但她也理解那些追求这些物质的人，因为那也属于女性追求和探寻自我的一部分。

（和我们一样享受业余生活的年轻女孩儿今今）

她认为一个想写东西的人只是待在家里写作是不现实的，她必须要出去对世界有所认知和感受。一个有自己声音的人也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一个脱离社会的人很难将这些责任背在身上。所以她会尽量逼自己多出门参加活动。她每天会在床边放白纸和笔，便于早上醒来时将自己的想法和梦境记录在纸上。今今未来想寻求更多有勇气的新的表达方式，而不是急于将自己定位在一种表达方式上。今今自己觉得上午是比较有灵感和高效的时候，她会用它来写作，下午她会处理一些编辑、书评、教职等的工作，她热爱瑜伽和游泳，每天都会做半个小时的瑜伽。

（今今的诗歌《他们在这儿呢！》，追溯一切开始的起源）

她成长在中国，早期英文不好时书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是一位书迷，很喜欢三国演义。在中国时她看到了中国人是如何看美国的，在美国时她又看到了美国人是如何看中国的，她认为人们应该形成自己的眼光，询问自己你是如何看待双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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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今的作品与如何关注今今

我认为今今所有的这些经历也符合沃森基金的本身意图，让年轻人扩大视野、了解世界、激发潜力、打破极限等。它支持年轻人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年轻人也是世界的未来。也希望中国能有更多支持年轻人和家庭的基金计划和项目，学校提供更多奖学金计划，让更多人的梦想不是停留在负担学费、房贷等上。也希望此文可以鼓励到一些人追逐自己的梦想、更主动的去寻求他人的理解和支持；将自己的梦想和影响力扩大。

（今今的诗歌封面）

今今的书《There is still Singing in the Afterlife》已经发表，另有其他书稿和微电影在筹备中。我从今今身上看到了稍许自己的影子，坚信她的路可以走得更宽和更广，也会一直关注她并在条件允许的条件下和她一起去看世界。今今还会再来雅加达。我期待读到更多今今的作品。

（别人为今今写的书评）

以下是今今的网站：https://www.jinjinx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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