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困惑于个案如何处理，也可能困惑于当事人的各项诉讼权利不受保障。但最大的困惑可能在于，作为一名刑事辩护律师，该如何找准自己的方向，又该向哪儿去？「律师职业和律师读书」系列直播第四场，袭祥栋就分享了自己的成长经历。曾经的他，即便有着10年从业经历，仍深感自己并未进入刑事辩护的大门，处于困惑者行列之中。然而，在与伍雷等人接触后，袭祥栋认识到一名敢辩、真辩的律师到底是何种样貌。其后，他又参与了多场重大案件，终于走出困惑，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辩律师。■ 袭祥栋近照
在直播中，袭祥栋除了分享自己的成长经历外，还为青年律师提供了许多诚恳建议。如果你也像曾经的袭律师一样，对自己的执业生涯感到困惑，那么不妨来看看他是如何一步步成长的。
我要讲的困惑，与我们刑辩律师在职业活动过程中天天遇到的困惑，并不一样。受制于当前的刑事司法环境，刑事辩护律师有困惑是常态。哪怕知名刑辩律师，周泽律师、王兴律师、徐昕老师，他们在办理刑事案件过程中也会常常遇到困惑：困惑于一个案件如何解决，困惑于法官不听取辩护律师的意见，困惑于律师的职业权利常常被践踏、被侵害，困惑于当事人的各项诉讼权利没有得到足够保障等。而我今天要讲的是另一种困惑，是当刑事辩护律师没有找准方向时，该如何走出自己的困惑和迷茫。以我自身为例，我并不算一个成功律师，我真正找到刑事专业化方向时，已经很晚了。那是在2014年，我执业近10年时，才真正立志于专业从事刑事律师。在执业生涯前10年，我不把自己定位为成功律师。当我还没有进入刑辩律师这一群体时，成功律师的评判往往以收入为标准。但无论从个人收入，还是从影响力来讲，我在前10年都没有踏入前20%的行列，最多也就处于平均水平。10年执业过程中，我虽然对刑辩律师有所关注，也参与了一些刑事案件，但现在回过头看，当时的刑事辩护，完全可以称之为「形式派」：只注重将自己的辩护意见发表出来，而在重要阶段，比如法庭调查的发问阶段、举证质证阶段，却基本完全失守。做了几十起刑事案件，没有一起能够真正起到辩护效果。大概是2006、2007年，随着互联网兴起，我开始关注很多刑事领域的热点性案件，尤其是2008年到2010年、2012年之间平反的几大冤案，湖北佘祥林案、河南赵作海案、浙江张氏叔侄案等。我反复观看这些案件的网上报道、相关文章，这些内容对我触动很深。再后来，重庆打黑除恶事件，我在网上全程关注了相关信息。此后，比较有名的几大案件，广西北海案、贵阳小河案，特别是贵阳小河案中，张磊律师写的《贵阳记》，极其精彩，我每天都在等着看张磊律师的更新。这些文章对我潜移默化的的影响非常大。我还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心潮澎湃，跃跃欲试。于是，我开始思考：机会在2014年来临。2014年，伍雷他们组织了一个青年刑辩律师实习计划。我从山东济南飞到江西，找伍雷说，想参加这个实习计划。其实，当时我并不是什么刚出道的律师，已有了近10年的执业经验，但在刑事辩护领域，还是一个没有入门的学生。伍雷也没有承诺什么，就说让我先跟着观摩开庭，先写旁听记，并进行了一些指点。我记得，我旁听了周建华案庭审，如同交作业一般写了一篇旁听记。这篇旁听记现在还在网上挂着。不过，这不是什么得意的事，伍雷说过很多次，我第一次写的旁听记，他非常不满意。当时，周泽律师说律师不是一下成长起来的，帮着打了圆场。后来，我就继续跟着他们观摩庭审、学习、写旁听记。尤其是周建华案，庭审非常激烈。当时，有个叫做「杀猪式审判」的说法，任何正当的当事人诉讼权利，包括律师的正当执业权利之内，都完全不受到保障。律师虽为了当事人的权利，据理力争，但当时包括排非、证人出庭作证、调取证据材料等一系列诉讼法规定的权利，都没有充分保障。
但这些案件的庭审过程，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敢辩真辩」。当时「死磕律师」这个称谓刚出现两、三年，我就见识到了死磕律师是怎么进行辩护的。从那时起，我才对刑事辩护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正式迈入到刑事辩护的行列。
这一部分涉及到律师的个人成长，而成长与目标和方向分不开。2000年后，中国律师群体的分工，随着市场的要求，自然而然地开始出现。据我观察，2008年后，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是，专业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自然地形成一个群体与独特风格，相关律师都会找到自己的一些专业方向。
互联网时代，对律师的要求更是这样，大约入行满5年后，还找不到自己的专业化方向，大概就会一直处于律师群体的末端或者是中下端。
而律师的职业瓶颈，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职业定位和职业方向。无论你年龄多大，只要你立志于从事一个专业方向，你的这些困惑都会随着你对专业化方向的钻研而逐渐消除。不过，钻研也需要方法。当找到专业方向后，又该应该如何向这个方向努力？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当你找到专业方向后，目标就应该是周泽律师、徐昕老师、朱明勇律师、张磊律师等顶尖律师，努力向他们看齐，争取做到他们的水平。
为此，加强个人学习是必须的。如果之前，你不具有刑辩律师的基本素养，那么无论技术还是理念，都要从头学习，扎扎实实、一步一步地入门刑事辩护。
我的切身体会是，这一过程中，行动力和勇敢对个人成长和发展至关重要。行动力很必要。一开始学习时，如果有哪个地方可以旁听学习的，或者你的老师、同行给了你很多机会去参与一些案件，你的行动力会成为合作伙伴对你的基本评判和认识。我立志于从事刑事辩护时，伍雷给了我一个建议。他说，如果你想走向全国，去专业化办理刑事辩护，那么必须有舍得的精神，放弃所有你不想从事的案件。这需要很大的决心。如果你放弃原先那些案件，你在一段时间内的收入可能就没有保障。怎么办？
我想给打算专业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的建议也是如此，放下你原先不感兴趣、不想做的案件。
如果这些事情放不下，那你就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专业的刑事辩护。徐昕老师曾提出过一个说法，叫「适度的勇敢」，我觉得非常到位。真正的刑事辩护，在庭内、庭外的抗争十分强烈。一个人如果胆小如鼠，恐怕做不了刑事辩护律师。此外，勤于写作也很重要。除了多旁听案件，写旁听记外，还可以写热点案件。可以借热点案件，写一些与刑事领域或刑事诉讼领域相关的专业问题，来提升自己。比如说最近的阿里案，网上文章很多。我注意到江苏有一位教授的文章，转发率比较高，内容也很好，但并没有把阿里案的相关法律问题写全。如果对《诉讼法》，包括对实体法有研究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在他的基础上继续引申。比如文章提出，济南槐荫公安分局独创了终止侦查的一个程序。可我认为这并非独创，这对于共同犯罪类案件是一个重要程序，只是实践过程中，公安机关往往不重视。当事人尽管重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再一个问题就是，阿里案办案机关槐荫公安分局为什么发布公告，终止侦查？这个程序的由来是什么？这就涉及到检察院批准逮捕的程序，实际批准逮捕或者不批捕等多种情况。
这些细节完全可以展开来写文章。写作的素材很多，诸如帮助当事人写喊冤信等，只要想写，总是有内容的。写作一方面可以提升自己对诉讼程序的认识，另一方面也是在互联网时代，展现和推荐自己的方式。
我认为，如果你想形成自身对于刑事辩护、刑事诉讼体系化的认识，应当深入读一些优秀教材或名家写的刑事辩护类书籍。比如陈瑞华老师的书，涉及到刑事辩护的，大概有6、7本，我都读了，帮助非常大，还有易延友教授的诉讼法、证据法，徐昕老师与肖之娥律师合著的《庭前会议指引》等。这些书，我认为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都应当读。这些书就像是基础。只有读了这些书后，才能在头脑里形成一个体系化的理解，在拿到案件后，才能通过这些体系化的知识去找到相关法律规定，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我现在也常读法条，《刑事诉讼法最高院司法解释》《人民检察院诉讼规则》《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等，内容常读常新，每次阅读都会有不同的认识。当然，相比之下，我读书不算多。虽然阅读了一部分刑事诉讼领域和刑事辩护领域的书籍，但人文社科类的经典著作，确实涉猎不广。我很羡慕张磊他们这些读书人，也准备参与这个读书会。我现在有大把时间了，可以好好地读读这些经典，提升自己的素养。
以我自己的标准来讲，每年至少应有3起法律援助案件。这对于每一位律师，尤其是新入行的刑事辩护律师，并不算特别大的任务。而在法律援助案件中，一些重大冤案的申诉尤为重要。这些案件的时间往往不是非常紧迫，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来做相应分配。很多律师提到刑事辩护，公益先行，我认为重大冤案申诉，每年最好都要参与1件，深入地研究案件，相当于经历了整个案件过程，对提升刑事辩护能力很有帮助。我个人成长很快，也与这些重大案件的办理及成功有着直接关系。它能直接提升个人的信心，及个人影响力。我梳理了一下，在这类庭审中，我大概在5起案件中，担任过第一被告的辩护人。我们都知道，这类集团犯罪案件，第一被告的辩护人压力很大。庭审过程中，第一辩护人对后边的辩护律师有引导作用，要求非常高。因此，在经历了几个大案洗礼后，我对刑事辩护就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识。
此外，在个人成长过程中，一定要抓住具有影响力的大案的辩护，这对于自身提升非常关键。可能很多案子你是去做援助，但只要你付出了，社会一定会给你相应的回报。它会加强你自身的业务水准，别人也会对你产生新的认识和看法。
我们的普遍认识是，刑事辩护律师的风险并不高于民商事律师。比如盘锦案，除了周筱贇律师、聂敏律师因辩护被抓外，还抓了上游案件中的三个本地律师。事实上，一些因为参与民事案件被抓的律师，如果做完全统计的话，恐怕比刑事辩护律师还要高。所以说，没必要放大刑事辩护律师的风险。
当然，我的吊照事件，对其他人的影响或许挺大，很多人变得更加谨慎了。但我认为，大可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办理常规类案件，只要依法辩护，依法争取当事人的诉讼权利，并没有多大风险。虽然总体来看，现在律师群体公开辩护的空间确实越来越小，加之近几年来，个体司法机关动辄就投诉律师，发司法建议，也给职业律师带来了很大的困惑。说实话，这些事情没法避免，但只要你不违规，依法抗争、依法争取权利，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我的个人分享就到这里。我根据自己的成长经历和遇到一些问题，向青年律师做了这个分享，有讲的不对的地方希望批评指正。
直播结束后，袭祥栋也回答了参与者的提问。「知鸦书舍」为大家整理了部分问答，欢迎阅读~谈一下案件家属应该如何选择律师？
A1：
袭祥栋：如何选择律师这个问题很复杂。不同类的案件中，不同类的辩护律师的效果并不一样。以徐昕老师团队成功办理的阿里案为例，阿里案中也有前手律师，据说也有跑到王某文家去主动要求代理案件的律师，但我觉得大概率这些律师解决不了王某文的案件。
可以说，家属在选择律师上没有一定之规。但有一个大的方向，你得找到对案件极端认真负责的律师。如果案件本身争议比较大，或者是说当事人家属坚决要求做无罪辩护，你需要考虑无罪辩护成功率比较高的律师。
Q2：
做刑事辩护律师充满了风险，如何在风险中与当事人利益之间进行平衡？A2：
袭祥栋：这个问题我在最后谈过，刑事辩护律师实际上风险并不高于民商事律师，只要依法辩护，风险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至于风险与当事人利益之间如何平衡的问题，是能够做到的。比如现在刑事司法领域，律师公开辩护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你可以辅导当事人时不时喊冤。如果家属认为自己的亲属遭遇了严重的司法不公，那么就有责任、有义务站出来喊冤。律师帮助当事人喊冤，也是辩护本身的职责。
Q3：
热点案件稿件，会受制于对案情细节掌握得太少，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并让自己得以成长？
A3：
袭祥栋：我觉得写热点案件稿件，无需去研究整套卷宗。那是在写辩护词、辩护意见了。
比如我在直播中讲的阿里案，你只点一个问题，3000字就可以完全写通。无需研究全套的案卷，掌握全部的案件细节。
☟ 加入金槌书友，与徐昕 & 伍雷一起读书，用一个年度，成为更加优秀的律师～